竹笙默

《幸》樱兰

  “可恶，这帮有钱人，真的居然连速溶咖啡都不会自己买。”春绯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还是认真的在货架上寻找双子边比划边用一些不能理解的词汇形容的速溶咖啡装，“啊……不会缺货了吧。”

  “是在找这个吗？”手腕绑着一圈红绳的手从最高的货架上拿下里层最后一罐子速溶咖啡。

  “谢谢你。”春绯道谢，对上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女孩的视线，“啊，你也是樱兰的？”

  “准确来说今天刚刚是。你好啊，叫我幸，这也是我刚刚来的名字。”幸拿出了自己的校牌晃了晃。

  “刚刚？我叫藤冈春绯。”春绯歪着头似乎想不明白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能见到你是我的幸运，于是我决定叫自己幸，”幸把自己的马尾散了下来，“短头发真方便。”

  春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幸自顾自的继续说。

  “可以邀请你等会和我同行去学校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直接叫你春绯吗？”

  “啊，可以。”称呼什么的都无所谓啦，虽然很奇怪，但是这个叫幸的的女孩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商城外，两个人抱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沉默了半分钟，同时开口。

  “你……”

  “公车站台在哪里啊？”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会有司机来专门接送的。”

  幸跟在春绯的后面，低头看着她脚踝刚结痂的皮肤，还些红。

  “春绯，很疼吗？”

  “啊？什么？”春绯回头看到她盯着自己的脚看，“没有，还好。”

  幸点点头，一路上没有说话。安静的反而让春绯有些不习惯。春绯看着窗外的风景，回头又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幸，暗暗想到她的思维真的很跳脱啊。

  直到走进学校的校门，幸望着漂亮的水池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

  “没关系的，你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人。即使在后来接待客人的过程中，春绯也偶尔会神游想起幸，想起她没有缘由就满是悲哀怜悯的眼神，好像有谁在这个喷泉中死去。

  春绯和幸的相遇好像就是一个不足为奇的片段，自从那次以后，春绯和幸再没有碰过面，那个高高个子的女孩还有她犹如哀悼的眼神的记忆渐渐淡了。

  ……

  “哈哈哈真的像狗一样。”

  “你们在聊些什么。”春绯轻轻放下贵重的茶杯。两个女孩娇娇的笑，如花一般。

  “啊，春绯同学给你……”

  “春绯同学！只不过是一些闲谈罢了，你能再给我们讲讲你小学时候的事情么。”

  头戴蝴蝶结的女孩合上了长发女孩的手机。

  春绯能感觉的到是有事不愿意和她讲，她也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找个话头，客人不愿意讲她也不会八卦。她自然的聊天让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大小姐们很开心，女孩们纷纷增加了指名时长，又要了一份茶水和点心。女孩开心的聊天，她开心的起身再去拿东西。

  春绯发誓她不是故意的，索性打碎的茶具是相对来说便宜的，她不用把命抵进去。

  长长的走廊上，一向讨厌体育的她，用上了她所有的力气全速奔跑，影子跨过一扇又一扇窗户。

  在樱兰除了闲置的第三音乐教室，还有一个旧图书馆，因为地理位置相对有些偏，还太小塞不下所需要的书就被校董会废弃了，过不久就会被推翻重新建筑成某个少公子想要的社团。旧图书馆门口围了警戒线。春绯喘着气，抬头看向高大华丽的建筑，牌子被拆下来靠在门口，图书室。

  黑暗的房间里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恶心的水臭味。

  闯进的光照蜇地里面的人眼睛一疼。

  “哎呦……”幸躺在那，身边散了一地沾满口香糖被剪断的黑发，“快回去好不好啊……”

  哄小孩一样的口气。

  春绯，蹲在她的面前，不敢碰她，手足无措。

  “幸……”

  “你看啊，我说过了，你不会再受伤了。”像第一天遇见的那样，她还是看着她的眼睛笑，只是笑扯破了她嘴角的伤口，又有血珠子往外冒。

  她虚弱的抬起戴着红绳的那只手，指头往外打示意春绯出去。春绯看到她手背上有个不大的烫伤，是刚刚烫的新伤，她轻轻捧住那只手，头低低的埋了下去。

  “哎呦，别哭啊。”捧着幸的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也有一个新的烫伤。

  春绯低低的抽泣，忍着没哭出声音，温热的泪水滴在幸的手指，她也感觉到了泪打在她的食指上。她想起她端茶回去的时候，几个大小姐嬉笑着，手机滑落地上，她捡起，瞥见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人，脚踝上有一个正在结痂的疤痕。

  “别哭，春绯。”幸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没有血色的唇被裂开后的血珠染着血红色，狼狈的躺在那里，但是笑起来眉眼弯弯，好漂亮，春绯看向她温柔的黑眼睛，好像看到了她去世的母亲。母亲在世的时候每次都会插着腰这样笑着鼓励她。

  “这是我存在的意义，是你孕育了我。”

  春绯从呜咽抽泣到嚎啕大哭，失态的瘫坐在地上。

  唯一的光打在她的背上，影子盖住了幸的脸。黑暗的空间像她幼时停电的雷雨夜，挤满了恐惧，不安，孤独。黑洞的鞋里有刀片，黑洞的课桌里有死老鼠，黑洞的嘴里有谩骂侮辱。

  黑白扭曲着，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吞掉了小小的人。

  春绯闭上眼，耳边好像有心跳的声音。

  温柔的眼睛，高高的个子，关心的话语，她午夜梦回的幻想。

  ……

  “春绯——你快醒醒，爸爸真的好担心你！春绯——！”

  “环学长……”

  “你真的没事么，说是午休结果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刚刚怎么也叫不醒。”

  “没事，可能很累了，谢谢你叫我，不早了，回去吧。”

  环帮春绯拿着包，给管家打了电话让他在楼下等着，这么晚了，还是要看春绯安全到家比较好。

  路过喷泉，春绯突然停住，环刚想开口叫她，就看到春绯回过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是没有缘由的悲哀怜悯，好像有谁在这个喷泉中死去一般哀婉悼告的眼神。欲言又止。

  “春绯啊！我们这周就去海边吧，还能吃螃蟹！上次你说想吃的对吧。大家都一起去喔——”环笑着，勾住春绯的脖子，聊起美景，美食，还有到时候会恰巧碰上活动便宜的折扣券，“哎，什么时候去庙宇祈福过了吗，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爸爸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祈福？

  春绯抬起手，手腕上的红绳衬的她皮肤白皙干净。

  “我们社团还有咖啡吗？”

  “这个得问镜夜，你想喝什么，瑰夏还是牙买加蓝山。”

  “就是突然想去超市买一次速溶咖啡而已。”

  ……

 

                                                2023.3.18